深思顿悟

菲斯，既是摩洛哥开国之都，也是非洲大陆第一座伊斯兰城市。菲斯古城能在1981年成为摩洛哥首个世遗（世界文化遗产，下同），不仅在于它的古老且保存完好，难得的是，城区全由千年历史的窄街幽巷交错迂回串联起来，40余万人仍怡然自得地居住在这古城“活化石”一般的环境中。

各国古城存有若干源自当年的窄街短巷，不足为奇。建城于808年（我国唐代中期）的菲斯，奇特之处在于如今所有街道竟然全都狭窄如初。别说汽车，连三轮车、自行车都不能通行；两人相遇要侧身而过的“蚯蚓街”多达9600条，号称“万巷古城”。客运、货运的主力是毛驴。狭窄且不说，你甚至找不到一条超过20米的直路。这些街道蛛网一样细密交织，曲曲弯弯，绕来绕去，方向莫辨，胜过迷宫。有一则流传了不知多少年的故事：一位外地大姑娘初次步入此城，拐了几个弯便迷了路；直到两年后，才抱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踅摸着走出城来——她已成为妈妈。

鉴于此，领队与地导千叮咛、万嘱咐：进城后一定要跟紧，前后（人）别超过两三米的距离；一旦迷路，原地别动，打手机说一下旁边的明显地标；有手机定位功能的一定开启。

不幸言中。

有着世界第一所大学声誉的卡鲁因大学，公元1143年由建于公元859年的同名清真寺扩建而成。校门前“广场”也就5米方圆。20余位旅友一一拍照完前行，我和老伴儿才能拍摄完整的校门。不过分把钟时间，按下快门一扭头，队伍不见了。沿着刚才行进的街巷前行十几步，三岔口处不知该走何方。幸有殿后的北京来的领队小马迅疾手机联系前行地导：你原路返回，我们在这儿等——这才算虚惊一场，我们找到了“组织”。

菲斯古城民众的衣食，和世上其它地方一样来自劳动。他们的劳作保持着阿拉伯先祖的传统：手工业和商业。城中大小手工作坊和商铺有近万家。

紧邻城墙外的马赛克工厂和深处市区的“臭名昭著大染坊”，算是两家数十人的大企业了。马赛克工厂从脱坯、彩绘到烧制成品，同我国陶瓷制作的流程略同。唯有那全是手工描画的彩图或组件拼图，尽展阿拉伯艺术之美，令人大开眼界。

来到名世千年的皮革染坊，我们每人领到一枝薄荷叶作防臭“面具”，被带到作坊三层楼上的畅廊。楼下院内一百多口石缸蔚为大观，尽收眼底。缸水中有些是放着碱、矾等矿物质。那扑鼻的特殊臭味主要来自多数缸中的鸽子粪水。城中现有的三百多座清真寺，都有鸽子窝，那里的鸽子粪每天都源源不断送来染坊。此外，缸中还掺有牛羊骆驼粪乃至人尿。据介绍，这种粪水不但按比例混合，而且还有其它祖传原料配制，密不外传。经这样反复浸泡的动物皮十分柔韧，手感滑爽，不易皲裂。远远的我们，此时都用薄荷叶塞在鼻孔或挡在鼻孔外，以遮蔽这些石缸散发的奇臭气味而不致被熏倒。但见那一位位工匠口鼻毫无遮挡，就站在石缸粪水中把浸泡的动物皮搅动捣腾，实打实的双手人工，其状不由人叹之怜之。

当我们走下二楼在成品大厅欣赏各式各样的皮衣、皮鞋和皮具，那可人的五颜六色又通感似的让人好似置身芳香的鲜花中。不错，这染坊最后给皮革染色的主原料正是来自各种植物花果：红染料是藏红花、罂粟花，黄染料主要用石榴果皮，绿染料多用薄荷枝叶，黑染料来自石榴根和一种漆树，等等。但它们初始的鞣制，都源于粪水。真是：皮具一枝花，全靠粪当家（我国传统农谚：庄稼一枝花，全靠粪当家）。

至于其它手工作坊和商铺，我们穿行街巷时随处可见。木匠、铜铁匠、金银匠、纺织娘、插花女、绣花姑等等，都散居在各处。商铺夹杂其间。有的人家前商后匠，有的匠、商一室，开轩临街。

有个现象为人称道又称奇。初夏天气，那臭味熏天的鸽子粪大染缸浩浩一片露天敞口，竟然不见一只苍蝇！街巷不少人家都在卖各种香甜的阿拉伯食品，既无包装，又不用透明橱柜，全是不盖纱罩的托盘盛放，就那么“玉体”直陈门前街巷上，芬芳四溢，也不见一只苍蝇！

要知道，有的国家曾动员几亿人除四害，即消灭蝇、蚊、鼠、蟑（螂）四种动物害虫，历时经年也收效甚微，甚至星级饭店至今也苍蝇难绝。菲斯古城无蝇，堪称一绝。

建于公元857年的古兰经学院、摩洛哥开国之君及菲斯建城的奠基人伊德里斯二世的陵墓，都是菲斯经典的名胜古迹。它们与不计其数的古民居依然古代阿拉伯风貌，使人似乎走进了“一千零一夜”的生动故事之中。恍若隔世，又像梦境，妙处会心，难以尽述。

在街穷巷尽疑无路的中午，地导一闪身，豁然一座阿拉伯帖木尔式大门，进去就是阿拉伯餐厅。土豆泥、烤面饼，一圈凉拌菜围着库斯库斯（陶罐炖菜），我们算是品尝了一顿斋月中的民俗餐。

饭后又身陷小巷城中，左拐右转不知多少回，地导引我们走出另一座城门，登时马路宽、广场阔，豁然开朗。这里距我们居住的新市区仅10分钟车程。那里高楼大厦联袂，街心公园花树繁茂，完全是现代都市风光。这是1956年摩洛哥独立后，让开老城，另辟城区所建。占全市人口一半多的60万人，就住在新市区。自然，他们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方式大变。公交车、轿车代步，机器生产、超市购物等等，都已是现代习俗。我们居住的四星级通达酒店，与邻国西班牙城市的的酒店不相上下。我和老伴儿不顾旅途劳顿，住宿时还抽暇到顶层的泳池畅游一番。

菲斯市，分别有古风依旧和新貌焕然两片市区。新旧相邻并立，既保存了本民族主要历史文化载体的古城，又紧跟时代建设了新城新生活。赞赏之余，不禁想到某古老国家实施新政时，按最大官“不破不立”、“破字当头，立也就在其中了”的思想，大破古城，把新城就立在破毁掉的古城原址里。如此这般，该国国内均有数千年建城历史的八大古都无一幸免，古城风貌全都荡然无存。虽然其中有保存下来的某些重点古建筑被评定为世遗，却没有一座是古城区跻身世遗。

摩洛哥作到了。

开国之都菲斯，古城整体位列世遗。与之并称为四大古都的梅克内斯、马拉喀什、拉巴特（现首都），全都是整个古城区被评定为世遗。

北非小国摩洛哥，不破也立，值得学习。（全文完）

 图21、铜器展室。

 图22、民俗餐厅。

 图23、食品裸摆，不见苍蝇。

 图24、走出深巷。

 图25、我们走出古城门。

 图26、菲斯新城区。

 图27、菲斯新城区的铜狮子。

 图28、我在菲斯新城区通达酒店的泳池游泳。

 图29、新城区特警巡逻。

 图30、老伴儿在菲斯新城区街心公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