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思顿悟

华山三章之三

         喜走智取华山路

民谚“自古华山一条路”，指有史以来，华山唯有走北坡华山峪，经一夫当关、万夫莫开的千尺幢、百尺峡上北峰。北峰高1614·7米，只有南边险隘“上天梯”、苍龙岭通向中、东、南、西四座两千多米的高峰；古代过苍龙岭再向上，金锁关卡口之于中峰，“云梯”绝壁石蹬之于东峰，“南天门”之于南峰，“青龙背”之于西峰，都是唯一途径。舍此，不是面对绝壁，就是下临深渊。

1949年，国军保安六旅韩子佩旅长及所部120余人，就是依仗这“自古华山一条路”的断言，坚信可以据险扼守华山。

岂料，侦察参谋刘吉尧率6名战士，避开北坡华山峪天险千尺幢，改走东坡皇甫峪；由山民王银生引领，从四围巉岩的“天井”处起步，用竹竿、绳索攀陡壁，搭人梯、抠石缝上巨崖，出其不意登上北峰，攻其无备，一举占领。随之自上而下，逆袭攻占百尺峡、千尺幢，引导大部队上山，终致韩子佩旅长在西峰率残部签字投降。

从此，这条刘吉尧等8人智取华山攀缘过的“路”，就被称为“智取华山路”。

1990年代，当地调集人力物力，沿当年“智取华山路”，在险怪异常的花岗石崖上，凿脚蹬、台阶，装铁链、护栏。成功开出了可达北峰的“华山第二路”，并标注“智取华山路”。此后，1996年又沿这“第二路”建成索道缆车上北峰。可谓“华山第三路”吧。

我首次登华山，是和三位旅伴，在1995年9月8日，从华山峪经千尺幢，依次登上北、中、东、南、西诸峰。夜宿西峰后，次日早晨到北峰。当时索道缆车尚未开建。我们盘桓北峰顶时，意外发现了“智取华山路”。见部分路段已建有石阶、石蹬和防护援手铁链。我们便决定由此下山。

首先要过“军魂石”。这是当年刘吉尧他们8勇士最后登顶北峰的攻击出发地，名之军魂当之无愧。而今，石阶从刻有“军魂”两个大字的百米陡崖上呈“之”字形开凿，减缓了石径坡度；“军魂”石上巨崖孤悬，一段仅容半个脚掌的石阶直上直下，比“上天梯”还高一倍。有军魂护佑，我们安然通过。不过，也付出了代价。同伴杜先生过去两次登华山用的那根木杖，在此因手抓铁链难以握紧，木杖掉下了深渊，不知所踪。

接着就是“虎口拔牙”。但见山径急转90多度，转角处一侧下临深峡的棱磳顽石呈“C”形，状如虎口。电影《智取华山》中，展现此处叫“老虎嘴”：8勇士是紧贴虎口状石壁，坐在逼窄的“虎口下牙床”岩石上，一点点挪移通过的；一位战士不慎摔下顽石斜坡负伤，幸被救援上来。如今，石匠已在此开凿了宽约1米的环绕“老虎嘴”的弯道。虽然只能蹲卧爬行通过，但安全多了。通过后，我望着“虎口拔牙”四个大字石刻，想到在这难以下脚的地方竟能“拔牙”凿路，真该高呼：华山石匠万岁！

过了“虎口”不久，是最惊险的“飞龙梯”。当年刘吉尧参谋与战士们在此，是手拽绳索脚踩石壁登攀上崖顶。如今我们看到，山道在这里又突然横断，下临近百米垂直陡壁。崖边探身下视，见陡壁有新开凿的相距不远的两条石蹬，都加装了援手铁链，云梯般直贯深峡，比千尺幢更惊险。至此，已接近黄甫峪谷底。我们商议，若避险不前，返回北峰重走华山峪千尺幢下山，太耗时费事，。所以，决心走一遭“飞龙梯”。经历过“鹞子翻身”和“长空栈道”的我自然先行，刘、张二师傅依次相随，年岁大的杜先生最后跟进。通过此处绝壁时，我们与“飞龙”毫不沾边。算是当了回虎，不是老虎是壁虎。人只能像壁虎一样紧贴崖壁，手脚并用爬行通过。经此一遭，“一失足（手）成千古恨”的名言会刻骨铭心一辈子。

走完惊悚繁难的智取华山路，不过两小时，却调动了我平生跋涉山野的积蓄，当年登攀福建武夷山、海南岛五指山的经验全用上了。这还不算，我们都认真践行了一回“仿生学”——有时像松鼠蹦、有时像山羊跳，螃蟹横移、长蛇曲溜、猿猴挽藤、蚱蜢爬草等等这些动物行走法，华山都逼着我们模仿一番。

宋代王安石《游褒禅山记》载：“世之奇伟、瑰怪、非常之观，常在于险远，而人之所罕至焉······。”智取华山路恰如所言。我们相遇了“自古华山一条路”没有的大瀑布：一泓碧水冲出绝崖，银练飞空，宽数十米，高百多米，临之壮怀激烈。每逢悬崖边视野开阔，都能眺望黄河、渭河在华山之东交汇；还能鸟瞰中条山蜿蜒、大河东去天际流，尽展宏丽画图。至于奇树珍禽、名花异草，更是目不暇接。我们牢记“看景不走路，走路不看景”的华山戒律，只在驻足时一饱眼福。

到谷底皇甫峪，累极喜极，思绪涌动：老前辈神勇无畏闯出智取华山路，新一代华山儿女神工巨斧循迹开出这华山第二路，他们共同熔铸了当代华山之魂。在皇甫峪新修的7公里出山公路上，我一次次回望华山雄姿，觉得应该在此为当年的勇士和如今的石匠矗立一座纪功碑。望着望着，意识到，那高与天齐的峰岳，不正是一座永恒的纪功碑吗。（全文完）

（此文记载我（同伴三人）1995年9月8日登顶华山北、中、东、南、西峰，夜宿西峰后，9日至北峰，沿“智取华山路”下山的经历。初稿完成于1995年11月，原载《西安政协》杂志1996年第8期。）。